本報記者 向楠《中國青年報》(2015年01月12日05版)
  CFP供圖
  長髮披肩,妝容精緻、語氣自信、笑聲開朗——若非事先得知,記者怎麼也不會想到,面前這個女生的青春曾和毒品糾纏多年。她叫小麗,曾有近6年註射海洛因的歷史。2003年起,她成功戒毒,並保持“操守”至今。
   接觸——從羡慕那個圈子開始
  小麗生活在一個看上去很“完美”的家庭——父親是某國企中層,母親漂亮、持家。在工作之外,父母一直忙著做生意掙外快,家裡的物質條件很不錯。
  然而,小麗對童年最深的記憶里,卻沒有父母的影子,而是自己脖子上掛著鑰匙,在樓下和同伴玩耍。
  上初中後,小麗開始羡慕放學後有社會上的男青年到校門口來迎接的那些漂亮女生。漸漸地,小麗開始接近那個圈子,並最終成了她嚮往的那個圈子中的一員——因為圈中已有吸毒者。
  其實,小麗知道毒品的危害性。可是,看到那些吸毒的人,不但不是“骨瘦如柴”,反倒非常風光,走到哪兒都有人前呼後擁。於是,在她心中,吸毒可能也沒有什麼的想法開始生根發芽。終於,想法變成了行動。小麗開始偷偷嘗試,並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最隱蔽的方式——註射。
  淪陷與掙扎——兩個男朋友
  和大多數成癮者一樣,小麗剛開始並不知道成癮是一個溫水煮青蛙的過程——使用毒品的頻率越來越快,不使用時感到越來越難受,再使用時的量越來越大。
  許多年之後,小麗問母親,當時知不知道她在吸毒。母親回答知道。
  小麗問,知道為什麼還要給錢。母親說:“你是女孩子,吸了毒,如果我不給你錢,你會去乾什麼呢?”
  小麗的吸毒徹底改變了這個家庭。父親只要聽說家的附近哪裡出現了女屍,立馬騎車前去辨認,生怕那就是自己的女兒。
  毒品更徹底毀掉了小麗的生活。那時,她每天下午醒來(幾乎是上午才睡覺)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湊夠能買到這一天所需毒品的錢。“吸毒已經不是給我帶來了多大的快感,而是不吸我就失去了身體機能,沒辦法正常吃飯、睡覺、上廁所。”
  兩年後,小麗開始想戒毒了。
  在河南親戚家待了8個月回來後,小麗家人給她找了一份新的工作。第一天上班,幾個同事一起在宿舍聚餐。當其他人都出去買東西時,屋裡就剩下她和另一個男孩兒。突然,安靜的空氣中傳來一句話:“你認識我嗎?”她心裡咯噔一下,但仍故作鎮定地回答:“不認識。”對方接著問:“那你認識某某某(以前和她一起吸毒的朋友)嗎?”她嘴上沉默,心裡卻絕望了。她覺得自己完了,走到哪裡都逃不出過去那個圈子。
  小麗至今記得,找到新工作後的那段時間,她每天都把自己包裹得死死的,對別人的言行異常敏感。當時她們辦公樓下有家糖炒慄子很好吃。一天,有個同事說,這慄子這麼好吃,該不是加了什麼東西吧?一聽到“東西”二字,小麗立刻心跳加速。
  無形的壓力壓得小麗喘不過氣。漸漸的,她又和吸毒圈的朋友走到了一起。
  吸毒圈裡有一句話,叫“一針打回原形”,是說不管成癮者保持多久操守,只要再用一次,就又回到戒毒前的狀態,甚至更嚴重。
  復吸後的小麗很掙扎。她非常想戒掉毒品,但身體卻怎麼也戒不掉。當時,她有兩個男朋友,一個吸毒一個沒吸毒。當她不用毒品時,就回去找不吸毒的男朋友,希望他能將自己拉回現實生活。可是,這種狀況一般維持不了3天。眼巴巴盯著時鐘上的秒針走過72小時後,她就會又去找那個吸毒的男友。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3個多月。小麗直言,那時的她已經分裂了。
  重生——“一線希望”
  2003年,因為涉毒,小麗被警察拘留,並送到了強制戒毒所。
  當時,戒毒所正好引進了一種新的戒毒療法。小麗是幸運的,這套療法在小麗身上出奇的有效。從那時起,小麗戒掉了毒癮,並一直保持操守至今。
  由於表現良好,小麗被選為戒毒所里的志願者,負責接待成癮者家屬。這份工作給了她很大的收穫。“以前吸毒的時候,根本不瞭解父母的感受。現在看到這些成癮者家屬,就像看到當年自己的父母一樣。心中充滿了懺悔。”
  有一次,小麗接待了一位來戒毒所看兒子的母親。交談中,當她目光掃過這位年齡並不大的母親那花白的頭髮時,她的心被一股電流擊中了。從那一刻起,她下定決心,要為這些成癮者和他們的家屬做點什麼。
  可是,對於既沒有人力也沒有財力的小麗來說,又能做點什麼呢?在和幾位熟悉的成癮者家屬商量後,他們決定開通一條面向成癮者和家屬的熱線。“只要有一個人吸毒,整個家庭都會墜入深淵。我們希望這條熱線能像一條救生繩,讓他們抓住,給他們希望。”
  後來,他們給這條熱線取名叫“一線希望”。通過這個平臺,小麗認識了許多成癮者及其家屬,也幫助了很多人。他們中,有些人讓她感到欣慰,有些人卻讓她感到遺憾。
  小麗曾幫助過一對吸毒的夫婦,他們有一個孩子。前段時間,一個名為“小書包”的成癮者子女關懷項目,讓小麗想到了這對夫婦,於是打電話前去聯繫。讓她震驚的是,那位妻子由於驚恐發作,在一個月前跳樓自殺了。
  小麗告訴記者,在她從事成癮者幫扶的這幾年中,平均每年都有1~2個人因為各種原因離世。在她與一位來自香港、有20多年成癮者幫扶經驗的資深社工交流時,對方遇到的情況同樣如此。
  “一些成癮者戒毒成功回歸社會後,會出現一系列的心理問題。如果這期間心理支持跟上,定期有人去看他們,哪怕是一個電話,結果就有可能完全不一樣。”
  (為保護受訪者隱私,小麗為化名)  (原標題:一名海洛因成癮者的掙扎與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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